老兵档案:
姓名:高万成
出生:1928年1月
居地:宁国市方塘乡永村村
经历:
1951年1月,入伍,编入宁国县独立营3连。
1951年3月,编入67军200师599团3营8连入朝作战,10月补充到七连。
1953年6月,在十字架山作战中负伤,后回国治伤两个月。
1954年1月至1976年,复原回乡务农至今,其间担任大队民兵营长、生产队长和治保主任。
2020年10月,获颁“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”纪念章。
“八一”的前一天,我们来到方塘乡抗美援朝老兵高万成家中,老人知道来意后,招呼我们坐在屋檐下,打开了那段尘封已久却又恍如昨日的记忆。说起抗美援朝的那三年,他依然激动不已,火热的七月,耄耋之年的英雄开始他的亲历讲述。
参军入朝
1951年1月,那时的高万成才23岁,家里两个哥哥都参军报国去了,他们身着军装斗志昂扬的样子让他对军人充满向往,正好当时抗美援朝战争已经爆发,于是他也就和5个伙伴一起,响应国家号召,在乡里报名参了军。
当时的宁国县招募了一个排的新兵,在芜湖和全省其他地方的新兵组成一个新兵团,随后坐火车到达北戴河训练了几个月。新兵训练结束后,高万成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7军200师599团3营8连(10月补充到7连),6月乘货运火车抵达辽宁安东(丹东)。在安东休整一周后,部队给新战士配发了一支步枪、100发子弹、4个手榴弹、一个背包、一小袋米和野战工具,整个行装大概六七十斤,然后徒步跨过鸭绿江,在朝鲜的新义州休整了一天又继续行军。
为了躲避敌机侦查和轰炸,部队都是白天休息夜晚行军,一开始走的是大路,后来敌机太多,改走小路,道路湿滑,很多战士的脚都被鞋磨破了,有一晚部队急行军70多里。由于淋雨加上道路湿滑,有的战士为了能够跟上行军速度,只能扔掉背包等物资,到达战场时,就只剩武器装备。经过20多天的步行终于到达朝鲜中线战场,换下已连续作战半个月的20军。入朝前,他们在北戴河学习过一段时间的“进攻战”,入朝后根据当时战况调整作战战略,改为“阻击战”。高老虽然已94岁高龄,但记忆力惊人。这应该就是一个老兵的信念与精神吧。
战斗负伤
查阅档案得知,高万成曾参加大小4次战斗。高万成回忆道:“1951年10月,也就是交战前夕,敌人向我们广播:‘共军同志们,你们来的时间很久了,我们知道!想必你国已没什么部队,明日拂晓我们来‘会比’!’就这样,第二日早晨,我参与的抗美援朝第一场战争正式打响。我军在山顶,敌人在山脚。我当时就是个十足的新兵蛋子,哪有真枪实弹打过仗,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涌上来,紧张地很早就开始用步枪瞄准准备射击。旁边的老兵喝到:先等等!目测敌人离我们五六十公尺时再开枪。”
说到这里,高老露出淡淡的笑意,兴许是想起那个没有作战经验的自己也忍俊不禁。
“敌人三个师对战我们一个团,对我们的后方运输线路又实行了轰炸封锁,切断了炊事员送饭的路。这场战争打了四天四夜,终于击退了敌军,我们背上战场的主食中途早就已经耗尽,后面两天基本滴水未进滴米未沾。”
“击退敌人后不久,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。由于前一场战争我方兵力消耗太大,师部增派了598团协同作战。这是我参加的第二场战争,持续了一周,也发生在1951年。”
说到这儿,高老沉默了片刻,慢慢挽起右边裤腿,向我们展示他的作战“勋章”。只见大腿前后各有一块凹陷,我瞪大双眼,心中惊奇如此严重的伤疤是怎么造成的。
“这就要说到第三场战争了。”高老凝望着远方,思绪又被拉回到六十多年前的硝烟弥漫的战场上。
“1952年部队休整,接收新兵训练一年。1953年6月,为了统一部署,朝鲜三条战线全部换由中国人民志愿军作战,有我们599团、600团,还有201师的602团。10日晚,在十字架山我们分多条路线,对敌人的重要地段实施突击。3天后,我军情报员截获对方情报,得知敌军预备当晚撤退,于是我军于下午4时发动紧急进攻。我所在的第一突击队一共8人,我担任副班长。由于敌人火力太强,刚刚奔赴战场,我的班长就牺牲了,另一名战友负伤,唉!当时我就亲眼……”
停顿了一会,整理好情绪,高老继续回忆,“这样,班里就还剩下6个人,除了我之外全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,我知道这个时候还不是我悲伤的时候,我必须扛起责任。我一手握着冲锋枪,一手举着手雷,正准备炸向敌人的地堡,突然右腿一软跪倒在地。那一瞬间我并没有感到疼痛,只打了个激灵,又跑了大概两丈远,才感觉小腿又热又黏,低头一看全是血,原来我的右腿被一颗飞弹击穿了。医疗队员立马用急救包紧紧包扎起来,当晚就在阵地过了一夜。第二天担架队员将我抬到团部,一到团部,还顾不上治疗伤口,我首先就喝了这么大整整三碗水,”高老用两手虚虚比划着,“实在是几天没好好喝上一口水,渴得喉咙都冒烟,也不知道肚子里哪来的地方装这么多水。”
“这场战争结束后才知道,我们一个班8个战友,除了我负伤下了前线,其他兄弟全都英勇牺牲了!”老人眼眶泛红,声音哽咽,“如果当时我没有受伤,没有下前线,那几个新兵可能就不会牺牲了……时间真的是太快了,一晃他们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,我也老啦!”我低下头,不忍与他对视,我怕看到老人遗憾的泪光。
青春无悔
过了好一会,待老人心情稍稍平复后,我才问道:“那后来呢?”
“我受伤后送到国内辽东海城医院治疗,后又送往哈尔滨疗养三个月,伤好之后又在山东参加了3个月的训练团。在训练团期间,朝鲜战争已经接近尾声,高万成响应党和国家号召,复员回到家乡。回来后,先后在高级社负责训练民兵,在公社干了十几年民兵营长、治保主任,又干了几年生产队队长。抗美援朝是我经历过唯一的,也是最艰苦、最惊心动魄的战争,这令我骄傲一辈子,我从不后悔。现在,我的儿女都成了家有自己的事业,我自己大字不识一个,每个月还有近两千块钱的补贴,这都要感谢党和政府,对我们老兵的关怀照顾,让我们过上幸福平静的晚年生活。”
我们被高老的英勇事迹和高亢情绪感染,我顺势询问他能不能让我们观摩一下他的纪念章。高老连连说好,步履蹒跚地起身去取出他的“藏宝袋”,小心翼翼地打开向我们展示,“这是抗美援朝一周年纪念章;这是朝鲜停战‘和平万岁’纪念章,有和平鸽,背面都有字的……”老人明显激动兴奋起来。我知道,这是他峥嵘岁月的烙印,即使戎装已卸多年,但这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却一刻也不曾忘记。
94岁的高万成老人虽然耳朵听不见了,即便是带着助听器也需要大声喊话才能沟通,但他至今还保留着早年军旅生涯很多良好的习惯,所以身体还算硬朗。我们不断叮嘱着老人一定要保重身体,他们是我们党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,真的由衷祝愿高万成老人及全中国所有志愿军、解放军老兵能够身体健康,开心幸福!
采访结束后,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,抗美援朝战争的残酷激烈和艰苦卓绝无法想象,它的胜利意义重大,既保卫了新中国的安全,也捍卫了亚洲和世界的和平。电影《长津湖》中梅生说:“这场仗如果我们不打,就是我们的下一代要打。”所以,他们舍生忘死,浴血奋战。记忆从不褪色,历史仍在回响。让我们铭记先辈们的丰功伟绩,珍惜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和平安乐的生活,不忘初心使命,继续发扬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,强国有我,吾辈自强!